得寸进尺的凡人（1）

  第二天午休，室友凑过来问她去不去食堂，魔女合上写满标注的龙语教材，点了点头。
  刚下一楼，就见到在院楼出口，红梅树下，站着个穿着01法袍的男学生。
  魔女点亮手机，确认自己没有错过什么消息。
  “你怎么来了？”她一边打字，一边不停微笑点头，回应向自己打招呼的学姐学妹们。
  手机那端回复：“如果在这里拐走你，你的朋友们会恨我一辈子么？”
  一定要这样？魔女熄灭手机，十分想念被她丢在抽屉里的墨镜。
  这段主仆不伦恋发生在魔王与羔羊身上，不算光彩。她想遮住鼻梁以上的部位，隔绝旁人的目光。
  擦肩而过时，关青月跟着她转身，但他只是瞥了她一眼，没有出声叫住她。仿佛他要等的人还没来。
  也许这是一种体贴。
  在她决定公开之前，他会保持原样。
  到目前为止，除了她自己，还没有人知道他跟她是什么关系。
  毕竟这件事，本身也只跟她与他有关而已。
  管他呢。魔女心想，她连深渊都想过往下跳。还在意这点改变。
  尽管脸色发烫，但魔女还是停住脚步。
  “今天我可能……”她将胳膊从室友臂弯里抽了出来，笑得有些调皮：“有别的安排了。”
  这只手伸向了凡人。
  她没有抬头看他，好像跟他不熟。
  递进视野的那只手颇为修长，白净的手腕富有骨感。袖口微微膨起，缝着精致的褶边，像是在玫瑰花园里长大的古典王子。
  她闻到了淡淡的香味，不是梅香。
  在她牵住王子殿下的手时，从室友那里传来一阵漫长的兴奋笑声。她们连成铁板，看向彼此，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。
  魔女拉着男孩大步往前，直视前方，穿过人群。
  沿途几乎所有女孩都转过了头，投来充满探究的炙热视线。
  这所学院就读的学生，可能不认识来自01的关青月，但【鬼】之大名，无人不知。
  【那个男生是谁啊？竟然跟鬼在一起。】之类的窃窃私语像落花一样飘来。
  所有女生都想认识魔女，也都想跟她像这样走在一起。她们中的大多数，都只是因为等级差太多，不好意思跟她频繁搭话而已。
  女孩们纷纷望向关青月，向他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，好像他是什么风光无限的人生赢家。
  一个有趣的事实是，如果这是在01，他知道会被羡慕的还是他。
  **
  走着走着，就演变成五指交插相连的姿势。凡人牵得很紧。
  跟那个谁牵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。魔女适应得很快。虽然这两只手不一样。
  她非常了解她哥哥的手，毕竟也算是亲着他的手指长大的。
  说到这里，她偷瞄身边人白皙纤细的脖颈。
  他的血尝起来味道也差不多……
  不过她只尝过他俩的血，没有什么分辨能力。可能所有人的血都是那种味道。
  哥哥不许她咬别人。
  所以，今后她不打算再咬关青月了。看情况吧，尽量不。
  当然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亲他的手，那是只有哥哥才能威逼利诱她做的事情。
  **
  混合着闪耀魔法的瀑布从浮空岩石悬落，汇入许愿池，在每一个晴天制造出彩虹。
  白鸽落在池边的花篮上，振翅声传遍城堡。
  魔女坐在彩虹前，喝了口奶茶，放下。
  确定关系之前，她跟凡人也快当了一年朋友，谈天说地起来，倒是不怎么拘谨。
  不过，是户外光线太好了么？她怎么觉得今天关青月那张脸美得有些超过。
  他的气色比之前更好，嘴唇和面颊透着宝石般的血色。面庞被水光照得透亮，艺术品般美丽缤纷。
  漂亮男朋友十分自私，快上课才舍得她回去。
  “那我走啦。放学来接我？”魔女牵着男友的手，眼神甜蜜蜜。
  “好。到教室了跟我说一声。”关青月很高兴，快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。
  **
  后来因为凡人每天都要约自己，魔女拿起手机：“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，为了兑现当初那句每天都会想我，天天找我。”
  然而凡人说他真的很想她，甚至还嫌见得不够勤。
  魔女放下手机。
  其实她也很想他，而且每次想到他的时候，都会顺便思考一下：真的不要现在就甩了他么……
  有时候真会感觉就像是在跟哥哥处对象，黏人又恶心。
 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她跟他走得越近，这二人似乎就越像。
  “我也很想你。你的女朋友今天也很喜欢你。”表面上，她还是很嘴甜，压住了内心的疑惑。
  第一天，没有提分手。
  第二天，还是没有提。
  第三天，还是在一起。
  第四天，还是忍住了。
  第五天，还是没有说。
  第六天，忙得忘记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等哪天吵架了，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甩了他。可惜没有找到机会。
  对面百依百顺。
  **
  后来也一起看过电影。
  魔女默默看关青月点了情侣套餐，默默坐在他身边，然后毫不客气地把爆米花拿到了自己怀里。
  关青月要吃必须从她那里拿。
  电影看一半，他竟然想喂她吃，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。这辈子，她就只被哥哥投喂过。她也只能接受被哥哥……
  “管好你自己，没有使魔喂主人的道理。”她冷着脸。
  “意思是你要喂我？”关青月凑在她耳边小声问。
  你也配？“关系没到那一步，愚蠢的凡人。”她下意识抱紧爆米花桶，耳朵痒痒的。
  互相投喂，对于恶魔来说，是极其亲密的事情。光是想想，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……
  魔女抿着嘴，感觉脑袋热热的，还好周围光线很差。
  **
  有一次，小情侣一起去了猫咖。可是那些猫一看到关青月就躲开了。
  魔女让凡人男友不要跟着自己，躲远点。就差质问你小子怎么跟我哥一模一样。
  萌物绝缘体哑口无言。
  落单后，魔女看什么都有些无趣，没待到一小时就离开了这家店。
  还记得那天街灯昏黄，将影子拖得很长，她不满地跋涉在凡人身边，踩着积雪前行。手被牵住，怎么都无法甩开。
  影子晃晃悠悠，到底还是没有分开。
  走着走着，因为冷，又挽住他的胳膊，把脸贴到了他衣服上。一边贴一边嫌弃。
  只是这回底下的手牵在了一起。
  **
  此时已经是学期末，魔女又开始为学业烦恼。
  语言类水课很水，听同学念了一学期presentation，听老师讲了一学期的留学经历、子女爱人、学姐学哥，但是一样要考试。
  而且考察的重点，是一整本书。
  魔女的求学体验极差，一大早就预约了图书馆。
  金光穿透琉璃落地窗，照亮了书柜间的过道。
  在晨光中，她将厚厚的专业书往桌上一放，黑发和灰尘一起飘了起来。
  关青月也在学习，抱着笔记本，戴着耳机，似乎也有很忙的事情要处理。不过魔女没有过问，懒得费心。
  反之，关学长却十分关注她的学业。他会在固定的节点摘下耳机，像监护人一样确认她的复习进度。
  这位监护甚至整理了她每一科的考场和日期。翻开日历，询问她是否有做计划。
  他的龙语也很好，可以跟她讨论难题，像免费的私教。
  离大谱，怎么大家好像都很擅长龙语？她这个专业怎么人人都会，跟没有一样，难道她最大的专业就是没有专业？
  有时候，她们会去两个学校就近的空教室自习。
  一起学习时，监护兼私教老师很可能会带一些小零食、水果或是饮料之类的。
  因为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，魔女欣然接受。如果她抵抗住手机的诱惑，完成了学习任务，老师还会给她准备额外的小惊喜。
  ——比如请客之类的。魔女实在囊中羞涩，她真的会为了蹭饭努力学习。
  有时候关青月会陪她出去转一会儿，稍做休息，再回去搞学习。
  他会写在纸条上，推到她面前，用文字问她要不要歇一会儿，出去走一走。
  魔女回了一个允。”
  有时候会打一个勾；或者什么都不回，起身就走，等着关青月追上来，帮她推开门。
  在室内的时候，通常是各忙各的。到了走廊，关青月经常会抱她。
  无所谓了，魔女注视着凡人拥上来，心想反正冬天穿得厚，什么也碰不到。
  有时候她靠在城堡瞭望台上，压着栏杆，远眺夜色，这凡人男友会悄无声息地环住她，两手也搭在栏杆上，将她圈在怀抱里。
  后颈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。
  但是他从来没有像梦里那样不要脸地亲上来过，所以魔女勉强忍了下来。
  总的来说，跟做朋友相比，好像也没什么大区别。除了牵牵手，抱一抱什么的。
  不过心里不怎么躁动了，无疑是件好事。
  在一起都快大半个月了，这就是谈恋爱？好像也没什么嘛。
  **
  第一次夜不归宿，是因为凡人问她想不想体验一下私人影咖。
  猫咖是看猫的地方。影咖影咖，肯定是看电影的地方吧？
  不就是换个地方看片子。
  魔女有点不理解，但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。